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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困难 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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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洪海涛寒假後到校,收到郎先生的信,郎先生告诉他如山参军到了河南,并责问他为何不将如月的情况如实告知,收到系党支部的来信才知道发生了何事,信末叮嘱他帮助如月走出困境,和高欢彻底分手,不要和高欢通信。收到信洪海涛就去了北大,找到如月,把信给了如月。如月看完,半天无语。洪海涛问:“你咋打算?”如月不答。洪海涛缓缓说:“你後年毕业,我觉得,你爸说得对,别和系里对着来,别让你爸妈担心,这一段时间不要和高欢联系,毕业後再说。我明年毕业,系里说我同情林希翎,部队是回不去了,地方分配,我想留在北京,那样离我姐离你要近些。不管你咋对我,你知道,我一直喜欢你,不会改变。”如月看了洪海涛一眼,说:“你对我好,我知道,不过,你忘了我吧。”洪海涛心中痛苦,说:“忘不了。”如月叹气说:”你就把我当妹妹吧,不要再来找我了。“如月说完,哭了起来,洪海涛不知如何安慰,想帮她擦泪又怕唐突。他怎麽能忘了如月呢?他忘不了如月的眼睛,如月的眼睛,像是一汪深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月这次寒假回家,和爸妈一直处於紧张状态,系党支部对她有警告,爸妈对她有警告和泪水,她怎麽能违拗爸妈呢?她处於痛苦之中。寒假过後不久,系里又一次找她谈话,旁敲侧击问她,和高欢的一些谈话,装作不经意地提到香港,她警惕起来,一问三不知,她有不好的预感,果然,谈话人把一封信扔到她面前,是她最近一次写给高欢的信,这封信怎麽到了系里,里面并没提到香港啊?谈话人把信翻了个面,上写“查无此人。”谈话人加重语气说:“郎如月,你还不Si心?高欢在劳查期间,仍不思悔改,说不如逃到香港,被人揭发,被公安局抓了。”郎如月如五雷轰顶,一时呆了。谈话人说:“高欢的问题X质,变得更严重了,已经成了敌我矛盾。不要再寄信了,不要打探他的消息,和阶级敌人彻底分手,一刀两断,能做到吗?别说我们没提醒你,你正在往右派方向在滑。”谈话人等着她的回话,终於,她重重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和高欢的关系就此了结了吗,晚上,她睡不好觉,整夜流泪,高欢真可怜,高欢做了什麽,高欢不应该得到这样的遭遇!敌我矛盾,高欢不是敌人!什麽知无不言言者无罪,都是骗人的!而自己,是怯懦的,抬不起头的,早知道该去玻璃厂探望高欢的。日子还得一天天过,洪海涛一如既往地来找她,她却越来越冷淡。暑假以前的一个周日,海月去北大,把如月叫到家里,张罗着,好好吃了一顿晚饭,海涛也在。为了这顿饭,海月是绞尽脑汁,r0U蛋紧张、副食紧张,蔬菜紧张,粮食紧张,海月知道,外省农村已经在饿Si人,这顿饭显得奢侈,其实,相对去年来说,这是最普通不过的一顿饭,有r0U末、J蛋、蔬菜、大米饭而已。大家吃得都很香,如月吃得不多,吃完饭,单天义有事忙去了,孩子嬉闹着到了院子里,海月问:“如月,学校的饭菜,吃得饱不?”如月点点头。海月郑重说:“有些情况你们可能还不知道,我们做公安的,接触过很多盲流,南边过来的多,听这些盲流说,各地都缺粮,闹三零三,也就是浮肿病,Si了不少人,地里都遭灾了。北京都粮食紧张,外地可想而知。老单下放长辛店锻炼,每天都饿肚子。”说到这,海月又补充说:“记住,这些话别往外说,盲流说的不能全信。”海涛如月都点了点头。海月接着说:“北京是首都,北京的口粮应该是有保证的,海涛明年要能留在北京就好了,如月後年毕业,海涛今年25了,岁数不小了,你们俩……今天,你们把你们的关系明确一下,好不?”如月憋红了脸没说话,海涛着急说:“姐……”海月打断说:“如月,我说话直来直去,你别见怪,海涛稀罕你这麽多年,大家都看在眼里,你给他给我们一个交代,好不好?”如月低着头,半晌说:“海月姐,我知道,我把海涛一直当大哥。”海月直盯着她说:“听说,高欢,被公安抓了,你们彻底分手了。”如月声音低,却很清晰地说:“我要等他。”海月摇摇头,说:“等,知道要等多少年?你还年轻,不能一辈子……”如月抬起头,坦然道:“我要等。”如月目光坚定,海月心中长叹一声,重重坐到椅上,海涛神sE怆然,三人都没说话,空气跟凝固一样。接着,如月站了起来,对海月说:“谢谢海月姐,我回学校了。”海涛也慌慌站了起来,说:“一起走。”海月心想,咋还不Si心啊,拦住海涛说:“你等等,我还有事问你。”海涛扬眉道:“等会,我再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一前一後走出四合院,绕开胡同里嬉闹的孩子,h昏时分,稍有凉风,国槐开花了,香气隐约。如月说:“不用送了,我自己回去。”海涛说:“我送你吧,我姐说话,直接了点。”“不关海月姐的事,”如月停住脚步,对着海涛说:“你不要因为我,耽误自己,除了他,我不会再喜欢别人。”听得这话,海涛心如刀搅,不是这样的,不是这样的,如月怎麽说这话呢?对自己,真的就没一点感情?他控制住情绪,说:“你能等,我也可以等。”如月皱眉道:“没有结果的。”说完扭头往前走,海涛赶上道:“人不可能,只喜欢一个人。”如月加快脚步,决然地说:“真的,你不要再来找我了。”海涛追上两步,说:“把你当妹妹,也是要找你的。”如月叹口气,不言语,两人走了一阵,海涛心中难受,分析说:“你等他,就有结果吗?等到什麽时候?等一辈子?他希望你这样等吗?”如月说:“你别管。”海涛再也忍不住,脱口而出:“敌我矛盾,你现实一点。”如月烦躁起来,停下说:“别烦我了,你走吧,你走。”海涛觉得自己好心又被当了驴肝肺,瞪着眼不语,如月说:“真的,让我静一静,你走。”自己在Si缠烂打吗?眼前这人,没把自己当啥,海涛心一横,挺直身,说了一声好吧,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这一走,越走心越伤,到了海月家,海月见他这个样子,说:“强扭的瓜不甜。”他一言不发,海月说:“说开了也好,听我的,和小林见一面。”他说:“姐,没别的事,我回学校了。”海月叹了口气,他恍恍惚惚回了人大。天一点点黑下来,路上,他对自己说,放弃,放弃,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,别再折磨自己,也折磨别人。如月有自己的主见,如月是的。他不能强求。到了宿舍,老张神神秘秘告诉他,有人找他,见他不在就走了,是一个nV人。听了老张的描述,应该是骆淑云。他心情不好,没有多问,去图书馆看了会书,回来倒头就睡,半夜里,突然惊醒,如月的样子清晰似在眼里,风吹动着窗外的树叶,月光冷冷打在床头,除了高欢,如月不会喜欢别人。放弃吧,放弃,他下定了决心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早上起来,这决心又渐渐消磨,消磨到了下午,他寄出了一封信。好久没跟如月写信,这信寥寥数语,写得艰难,他说:“如月,命运将我们牵引,小孤山、昆明湖,我们的命运相互交织,若能和你在一起,我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而且,我会努力使你也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你准许的话,这个礼拜天,我去找你。”回信在周六收到,看着信封,他不敢拆开,如果没有回信,可能是默许,如果有回信,凶多吉少。犹豫再三,他还是拆开了信封,里面如月说:“海涛大哥,不要来找我。你要开始你的新生活,忘了我吧。我的命运,我会自己把握,谢谢你。”这一晚,他没有睡好,白纸黑字,还要再说什麽,他摇摇头,他的决断已下。

        礼拜天,他去了清华,找到骆淑云,骆淑云在清华教职工集T宿舍,见着他,笑着说:“上个礼拜,去找你,你不在。”他说:“不好意思,出去了,让你白跑一趟。”骆淑云说:“大忙人,我不去找你,你就不来找我。”他揣摩这句话的意思,半真半假着说:“预备党员都没了,怕你嫌弃。”骆淑云撅嘴道:“谁嫌弃谁啊,大忙人,啥时把嫂子带来瞅瞅?”他说:“嫂子?还不知在哪个天涯海角,姓啥名谁呢。”和骆淑云的谈话,总是轻松又开心的,两人逛了逛清华校园,海涛还是为预备党员被取消的事耿耿于怀,骆淑云有句话十分入耳,骆淑云说:“清华,好多党员说错一句话,成了右派,你算好的了。放心,没人嫌弃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当晚,他们一起在清华看的电影,影片很有意思,苏联拍的《唐吉可德》,观众时时发出笑声,海涛也大胆地握住了骆淑云的手,骆淑云cH0U脱不出,只好任由他握着,战风车的唐吉可德给了他无尽的勇气。以後,他们的关系渐渐确立,他们一起看了《牛虻》、《上尉的nV儿》等等Ai情电影,他们俩的共同话题其实很多,骆淑云是河南洛yAn人,父亲是老革命,他们村是国共日斗争的激烈地带,今天是国民党,明天是八路,後天鬼子扫荡来了,人民颠沛流离穷困潦倒,直到解放,解放後一直安稳,最近遇到些困难,村里有得303病Si人的了。海涛说:“303,浮肿病,其实就是饿的。”骆淑云神sE寡然,说:“不让说饿。”骆淑云组织X、革命X很强,常常陷入某种不能言说的苦恼,两人私下的聊天倒是能实事求是,海涛能对骆淑云这样说话,而不用担心什麽,说明两人的关系,又近了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日,骆淑云问他:“你来北京好几年,你姐没跟你介绍啥人?”他答:“我姐说要介绍她的一个同事,还没见面。”骆淑云问:“还有呢?”他答:“没了。”骆淑云说:“真的?”他笑道:“当然真的,今天去我姐家,好不?”骆淑云说:“这就去?没准备。”他说:“准备啥?没事,我姐,好说话。”於是,这日,两人去了海月家。田秀、建国听见动静,早迎到院子里,看见海涛旁边的骆淑云,都迟疑停住了脚步,田秀竟然失望地问:“老舅,如月阿姨没来?”海涛有些发窘,介绍道:“没来,田秀、建国,这是骆阿姨。”骆阿姨受到海月的热情款待,自此,海涛、骆淑云的关系正式确立下来。从海月家出来,骆淑云说:“你姐长得挺上像的,哎,如月是谁?”海涛面孔微红,说:“我小学老师的闺nV。”骆淑云等着他说下去,他说:“在北大读书,她未婚夫成了右派。”骆淑云问:“如月去你姐家,去了好几次吧?”他说:“嗯,都是雕翎老乡,聚在一起,不容易。”骆淑云说:“那下次去你姐家,把她也叫上,一起聚聚,要麽,咱们到北大找她,我想见见她。”他迟疑了一下,说:“随你,有见的时候。”骆淑云不依不饶问:“你们到底啥关系?”他摇摇头,说:“啥关系?你想有啥关系,啥关系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事过後,海涛琢磨着给如月写封信,写来写去,写不好,他想起和如月的一些谈话,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,尤其在文学上。两人的私下聊天,一致认为,现在的、诗歌、散文等等,实在是退步了,b民国时差,b苏联同时期的也差。这些话,只能私下聊聊,属於两人的秘密了。他想,和骆淑云确立关系,是不是急了一点?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。他写了一封别别扭扭的信,告知如月:自己有了未婚妻,在清华工作,当实验员,自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,真正把如月当妹妹了,有空一起聚聚。过了十几天,收到了如月的回信,如月的信很简单:恭喜他,问什麽时候见见嫂子。海涛看完信,烦躁地把信丢到一边,同时,对自己的患得患失,表示鄙夷。

        59年暑假转眼到了,又很快过去,如月基本一直呆在图书馆里,书中自有她的世界,一个丰富、辽阔的世界,把她拉回现实的是父亲的来信,父亲通报了一个重大消息:如山被军队除名,回了广州。除名原因是:如山和同班战友贺文军友善,贺文军是当地人,父亲不久前饿Si了,贺文军在营中哭,发牢SaO,攻击人民公社、大炼钢铁,遭到全营批斗,要打成右派,贺文军一时想不开,上吊自杀,Si了。Si了,说是自绝於人民,仍要批判,如山帮贺文军说了几句话,遭到除名,还好没有开除军籍。如山现在情绪低落,为父看看能否,给他寻个工作。在这个消息後,父亲告诫她一定要看清形势,彻底忘了高欢。父亲还特意说,海涛人不错。她看了父亲的信,心情烦躁。海涛带着未婚妻骆淑云还找了她一次,虽然她预先想像过这次见面,告诉自己要热情,得T,大方,临了还是有些不适应,不适应洪海涛旁边有了一个脖子长而白的nV子。骆淑云年长一岁,对她很亲热,聊了几句以後,叫她“妹妹”。暑假,就这样过去了。新学期,清华、北大、人大等学校开始新一轮反右倾,批彭德怀,要“更大跃进”,她心想彭德怀所言并不虚,粮食放卫星是假的,饿Si人是真的,可是,谁敢说!北大礼堂举行了反右倾大会,批判了北大副校长邹鲁风,邹鲁风是人大、北大党委组织的“人民公社”两校调查组组长,调查组去河北河南调查大半年,其调查报告对“人民公社”稍有微词,成了恶毒攻击三面红旗的典型。10月初,她参加了建国十周年游行,广场两边新建了两座气势宏伟、巍峨壮观的建筑,人民大会堂和革命历史博物馆。10月底,邹副校长投水而亡。

        得知如山的事,海涛去信安慰了一番,说军队就是这样,自己因为一句话,也回不了军队。顺带告知如月的一些情况,告知自己有了未婚妻,他说高欢被公安抓了,但如月坚持要等高欢,如月是有主见的人,坚持要走一条艰难的路,这个情况不知该不该告诉老师师母?也许先不告诉最好。他说自己和如月没有缘分,从此真正把如月当妹妹了。如山很快回信,恭喜他有了未婚妻,并写道:可惜我姐没福气。如山和他是朋友,知道他喜欢如月,盼着撮合他俩,事情不济,很是不甘。海涛自己,倒已经看开,人生行事,不可能没有缺憾。尤其,他和大多数人一样,总是走一条更轻的路,他不是不能等,一直等如月,可是,他走了一条更轻的路。他和骆淑云的婚事,已经被海月提上议程,他是调g生,按政策可以结婚,骆淑云不置可否,骆淑云父母在河南,倒是建议毕业後再结婚,他自己也是这个意思,毕业前要是再出些啥事,别耽误了骆淑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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