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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右 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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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6月2日五月节,正是礼拜天,洪海涛在海月家过的,吃完饭,孩子们到院子中去玩,单天义泡上茶水,慢条斯理地喝着,洪海涛看他两鬓斑白,脸也瘦了不少。海月问:“海涛,咋不带郎家大小姐过来?”海涛尴尬笑道:“姐,如月有朋友的。”海月说:“有朋友也可过来,都是老乡,别生疏了。刚入学一年级,就有朋友了?谁啊?”海涛说:“说了你也不知道,也是北大的。”单天义轻咳一声,问:“海涛,这次整风,你没贴大字报吧?”海涛答:“没有。”单天义又问:“座谈会上提过意见没有?不管啥意见?”海涛答:“没有。”单天义接着问:“和同学、朋友私下交谈过对整风对党的看法没有?”海涛犹豫一下,说:“这个,我是拥护党的。”单天义急速地说:“最好一句都不说,什麽话都不说。人说了话,就有漏洞,会被人抓小辫子。”什麽话都不说,那不是老僧入定?海涛眼盯着单天义,问:“为啥?党叫鸣放就是叫说话的。”单天义郑重说:“下面我说的话,是机密,你是员,能保证不外传吗,同学、朋友、郎如月等人?”海涛严肃起来,答:“我保证。”单天义停了一下,和海月交换了一下眼光,说:“上头风向变了。这个消息你别管我咋知道的,绝对可靠。”海涛听了,有些发呆。海月着急地说:“千万别提意见,不说话,不表态,非要表态不可,就说是党员,跟党走。和那些右倾的,离得远远的,你们学校有个林希翎的,闹得很凶,你是坚定的左派吧?”海涛点点头,说:“是。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下午,离开海月家,海涛马上去了北大,找到郎如月,说:“我要说个机密,你能保证不外传?高欢也不能说。”郎如月摇摇头,说:“那我就不听你这个机密。”海涛楞了一愣,正sE道:“不管你听不听,反正要是动员你鸣放,提意见,你一句话都不要提。”郎如月正要说“我水准低,还不知道提什麽呢”,海涛压低声音说:“上头风向变了。”然後转身走了。他无聊而烦闷地在北大转了一圈,两张大字报看的人b较多,一张是百花学社成立宣言,表示学社是学术X团T,入社退社自由,说“要求扩大社会主义,要求健全社会主义法制,要求青年人像青年人那样生活,反对三害反对限制思维”;一张是物理系王书瑶的《高度集权是危险的》,里面说到“任何时代,权力的高度集中,不论是集於个人,还是自称为一贯光荣正确伟大的集团,都是极大的危险,而当人民群众被麻痹被愚昧,就更加百倍的危险!”。转完北大,回人大,看见林希翎贴出大字报,说要在6月3日晚上公布赫鲁雪夫秘密报告,洪海涛的心跳到了嗓子眼,他由衷地感到害怕,有什麽就要坠落的感觉。到了6月3日,秘密报告没有公布,她被人阻止了。林希翎又一次的讲演,被JiNg心布置成批判会,党委书记胡锡奎亲临,前六个发言的,包括老张都是左派,对林都是攻击,轮到林希翎第七个发言,发生了抢话筒现象,左派同学不让林希翎发言,要把林希翎推下台,组织会议的学生会g部甘粹看不过眼,说了一句“讲不讲民主。”底下同学也开始起哄,林终於发言,依然从从容容,不卑不亢,当被质问,赫鲁雪夫的秘密报告是否属实时,她仍然说是。胡锡奎亲到台前,痛斥林希翎,成了美联社与路透社的传声筒,所谓秘密报告纯属子虚乌有!胡的语气声调极为夸张,台下的一些同学看不过去,纷纷上书、投诉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天,老张意味深长地把昨天的《光明日报》放到洪海涛的面前,他很奇怪,老张向来不看这些民主党派的报纸的,老张指了指一篇文章,光明日报总编辑储安平的《向、周总理提些意见》,里面说:“……我认为,这个‘党天下’的思想问题是一切宗派主义现象的最终根源。是党和非党之间矛盾的基本所在。……最近大家对小和尚提了不少意见。但对老和尚没有人提意见。我现在想举一件例子,向和周总理提些意见:解放以前,我们听到倡议和党外人士组织联合政府,1949年开国以後,那时中央人民政府6个副主席中有3个党外人士,4个副总理中有2个党外人士,也还像个联合政府的样子。可是後来政府改组,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副主席只有一位,原来中央人民政府的几个非党副主席,他们的椅子都被搬到人大常委会去了。这且不说,现在国务院的副总理有12位之多,其中没有一个非党人士,是不是非党人士没有一个可以坐此交椅?……”他看得目瞪口呆,老张说:“不像话,咱们党怎麽还不反击?”然後,老张问他:“今天批林希翎的会你咋看?”他犹豫了一下,说:“很好……就是抢话筒不好,得让人说话。”老张惊异看了他一眼,他意识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,想解释几句,最终还是没说。到了6月7日,《光明日报》报导“六六六教授会议”,即6月6日由民盟副主席章伯钧和史良召开的曾昭l、费孝通、钱伟长、h药眠、陶大镛、吴景超等六教授会议,讨论时局。

        6月8日,反击开始了,雷霆之击!人民日报发表社论《这是为什麽?》,说:“卢郁文因为5月25日在民革中央小组扩大会议上讨论怎样帮助整风的时候,发表了一些不同意见,就有人写了匿名信来恐吓他……国内大规模的阶级斗争虽然已经过去,但是阶级斗争并没有熄灭……有极少数人对社会主义口是心非,心里向往的其实是资本主义,脑子里憧憬的是欧美式的政治,这些人就是今天的右派。在帮助整风的名义下,少数右派分子正在向和工人阶级的领导权挑战,甚至公然叫嚣要下台……”6月10日,人民日报又发表社论《工人说话了》,说:“这两天,北京、上海、天津、渖yAn、鞍山等地的许多职工纷纷举行座谈会,愤怒地谴责极少数右派分子的、反社会主义的言论。……”6月11日,人民日报刊发民盟中央常委吴晗《吴晗谈话批驳章伯钧罗隆基》,老张和洪海涛都看出了事态急剧变化,不过,很多同学并不明白。6月13日,去铁一号开会,洪海涛看到,本系讲师章奇顺遭到批判——章在课堂上讲过铁托的观点:“社会主义就是对人的关怀”。会场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,并架起了摄影机,气氛压抑Y森,会议结束前,林希翎走上台,两个小辫系了两根白布条,非常悲戚地说:“……今天他们又在政治上打倒我,说我是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右派份子,他们说的都是鬼话,我热Ai党,热Ai我们的国家,历史会证明,我林希翎是无辜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洪海涛心头一震,此後,他再也没在大会上见着这个已成传奇的nV子。这一日,光明日报发了章伯钧《我在政治上犯了严重错误》一文,6月14日,人民日报发文《文汇报在一个时间内的资产阶级方向》,指出文汇报、光明日报“混淆资本主义国家的报纸和社会主义国家的报纸的原则区别”,指出“报纸是阶级斗争的工具”,6月15日,《人民日报》刊发史良民盟会议上发言,批判储安平、章伯钧,6月19日,人民日报刊印了的《关於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》,调子更加明确,以前的讲话稿海涛学习过,说的是“阶级斗争基本结束”,现在文字稿说的是“但是,被推翻的地主买办阶级的残余还是存在,资产阶级还是存在,小资产阶级刚刚在改造。阶级斗争并没有结束。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,各派政治力量之间的阶级斗争,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在意识形态方面的阶级斗争,还是长时期的,曲折的,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。无产阶级要按照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世界,资产阶级也要按照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世界。在这一方面,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谁胜谁负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。”老张对此评论说:“是人都分左中右,右派份子就是资产阶级的世界观,是修正主义,阶级斗争,永远不会熄灭。”大局已定,洪海涛内心,说不出什麽滋味,竟然有些失落。

        6月16日,6月23日,两个礼拜天,他都去了北大,北大的气氛b人大好一点,大字报在6月8日後有一个反弹,龙英华在《世界往何处去、中国往何处去、北大往何处去》中,指出人民日报社论有教条主义倾向,指出“无产阶级专政口号过时了”,指出管理制度左倾,主张“制定新选举法,直接选举”,主张“我们有了一个社会主义工业化,还应有个社会主义民主化”。16号北大反右开始加紧,他见到郎如月、高欢,高欢神态如常,23号,他只见到郎如月,郎如月状态不好,声音有些颤抖,说高欢参加了百花学社,拿了几本学生刊物《广场》送同学,而百花学社被人民日报刚刚点名定为反动集团,《广场》被定为反动刊物。这一天,他看了一天大字报,绝大多数是批判抨击右派的,《广场》副主编沈泽宜公开检讨,反戈一击,和《广场》主编张元勳绝交,和百花学社社长谭天荣辩论。也有一些例外,杨路的《最後的宣言》说:“……党采取了大刀阔斧的方式,在打击反社会主义分子同时,将许多积极要求民主与革新的人一概扼杀,严重地摧残了特别是青年知识份子当中的民主力量。……民主权利除掉它的阶级X外,还有着全民X,即全T未剥夺公民权的人民对政府之约束,後者作为一种暴力机构很容易伤害人民,人民必须用一种全民平等享有的民主权利来保护自己,来抵制政府可能采取的暴政。……拒绝参加这种不问青红皂白一棍子打Si的学习和批判……”文末引用了拜l的话:“再见了:我没有Ai过这人世,人世也不Ai我,它的臭恶气息,我从没有赞美过,也未曾向它偶像崇拜的教条下跪,没有强露欢颜去奉承,应声吹捧,因此世人无法把我当作同类……”这篇文章深深打动了他。这些人,让他陷入深深的同情,同时,他不得不提醒自己,不要上右派分子的当。

        辩论会、讨论会其实已经变成批斗会,6月20日,人民日报点名批判林希翎、谭天荣。7月1日,人民日报发表社论《文汇报的资产阶级方向应当批判》,指出章罗同盟有组织有计划,利用百家齐鸣,利用整风,反社会主义。洪海涛更注意的是这一段:“……本报及一切党报,在五月八日至六月七日这个期间,执行了中央的指示,……让资产阶级及资产阶级知识份子发动这一场战争,报纸在一个期间内,不登或少登正面意见,对资产阶级反动右派的倡狂进攻不予回击,一切整风的机关学校的党组织,对於这种倡狂进攻在一个时期内也一概不予回击,使群众看得清清楚楚,什麽人的批评是善意的,什麽人的所谓批评是恶意的,从而聚集力量,等待时机成熟,实行反击。有人说,这是Y谋。我们说,这是yAn谋。……”,原来是这样,他苦笑起来。宿舍里,有人贴出了“莫谈国事”,大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——谁都怕揭发,告密。人大有林希翎,是反右重地,谁要是言语或行动对她支援或同情,都会成了右派。

        7月7日,他的脚不知不觉又到了北大,那些被批判的嘴还y,陈奉孝写了《如此伎俩》,结尾处说:“保守派们!虽然看来你们胜利了,但是你们晓得吗?“五?一九”的火种已经播下了,它迟早会变成燎原大火把你们烧尽。”严仲强写了《压制不了的呼声》,说:“……大家应当有一个共同的前提,一切言行是进步的还是反动的,应当以这个根本前提为参考。这个前提应当是最大多数人民的利益,只有在这个前提下谈建设社会主义及要求党的领导才有意义。在这个前提下人民要求一个最完善的制度,及一个最正确的领导是完全正义的,但在社会主义国家内保守势力却喜欢称这种要求为反社会主义……真理反映了客观规律,他可以通过实践去检验,而立场、正义则是一个信仰问题,客观规律并不能告诉人应当选择某种立场,只有生活本身才能告诉人这一点,从立场来批评一个人的言论是最软弱不过的。……”洪海涛看得很仔细,一是怕大字报明天就被禁止了,二是学习,学习写大字报的技巧,如何写得x1引人,写得没有漏洞。标题、文笔、思想,他觉得都很重要,而最重要的,是提供耳目一新的思想。这个严仲强自命为左派,认为右派是资产阶级,是中间势力,这次民主运动是左派运动,这种观点让他吃惊、迷惑,作者是真是这种想法,还是一种策略,一种撇开自己右派帽子的策略,如果真是这种想法,那麽作者的左派定义是为最大多数人民的利益,而把说成近於官僚主义、教条主义。洪海涛觉得自己应该,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荷花盛开,不知不觉暑假就快要到来,郎如月、高欢准备回广州过暑假,两人都有点心事重重,北大对右派分子的全校批判大会,天天都有,刘奇弟被捆绑过好几次,刘奇弟因为打人被批斗,刘奇弟也检讨了。还有个耸人听闻的事,两个学生在批斗大会上被捕,一个是百花学社的钱如平,反右後,半夜贴大字报号召拿起刀和枪来战斗;一个是地质地理系的郑瑞超,反右後发布了一个捏造的中华民主工党北京支部宣的消息。他们都是ZaOF罪。暑假一直被拖到8月中旬。林国强不回去过暑假,他和高欢、如月的关系已经疏远,洪海涛暑假在北京过,暑假前他在北大看的最後一张大字报,是7月底谭天荣的《第四株毒草》,里面说:““五?一九”运动结束了。……“五?一九”这是一个光辉的日子,在国际反教条主义运动中,中国青年第一次显示了自己的力量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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